如果说曾经风靡一时的《狼图腾》让我们看到了草原文化积淀中的狼的形象，那么青年动物小说作家袁博的《火烈马》则首次让我们领略了真正的草原马 的精神。在小说中，这些来自漠北草原的野马，奔驰在一个独立于我们的现实经验之外的天地里。作者为我们展开了一幅有关马群斗争与生存、成长与毁灭的文字如 画的生命长卷。

　　我们跟随着作者洒脱而真诚的笔触，驰骋于“马还没有被驯服的时代”，那片只属于野马的草原。那群奔驰在寒风彻骨的大草原上的野马，那群“与风斗、与雪斗、与狼斗、与马斗”的天之骄子，它们火红的身躯就像一簇簇冲腾着的火焰。它们有着一个响亮的名字，叫作“火烈马”。

　　这部作品从小说的角度来看，更像一部史诗，恢弘而壮阔；从史诗的角度来看，更像一首久经传唱的古曲，苍凉而悲壮；从古曲的角度来看，却更像一幅 用最明亮的材质镌刻而成的画卷。因为《火烈马》带来的阅读体验并不仅仅是文字阅读层面上，更是一种建立在文字所塑造的恢弘场景上的视觉盛宴。

　　这群野马奔驰在广袤的天地间，穿梭于山脉、湖泊和草原，每天它们都沐浴着日月星辰的辉芒。它们在雪夜里逃避狼群的追逐，在苍郁的天空下求偶、繁 育。更为重要的是，在这片广袤天地间，作者将焦点对准了像烈火一样的火烈马群和像黑夜一样的黑色马群，红色象征新生，黑色象征死亡。红色与黑色在文字间形 成张力，两种力量彼此冲撞、交融、毁灭，然后再获新生。可以说，正是由于作者对于这两种颜色以及其背后所代表的生命形态的敏锐捕捉，才造就了这场诉诸文字 之外的视觉盛宴。

　　故事如画卷般井然有序地展开。小说讲述了通体赤红的火烈马族群，遭到了黑色野马的入侵，使族群内部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而族群里性格各异的三 匹马驹在动荡中逐渐长大成熟，并合力击败了入侵的黑色野马，但是最终它们仍然难以逃脱父辈们相互争斗的生命轨迹。它们因为争斗而成熟，因为争斗而懂得了责 任、爱与仇恨。同样的，它们也因为争斗，而展开了对于族群的荣誉、对自己生命意义的求索。

　　这是作者袁博一直以来所秉承的动物小说创作的初衷，即表现个体在变化中的种群社会里的际遇。但作者在字里行间所传达给我们的，绝不仅仅局限在这 样简单的字眼意义里。我们能够通过这红与黑、新生与死亡的碰撞，窥探到那个存在于作者脑海里，也同样存在于我们脑海里的恢弘的自然界，以及对自然生命的揣 度与思索。

　　如果我们着眼于这部作品所带来的视觉化感受，也许不难发现，从这部名为《火烈马》的“画作”的框架和结构上来看，是属于西方油画的；而从其细腻的笔触和所营造出来的意蕴空间来看，却是根植于东方水墨画的。

　　“文字如画”，并不是简单地指称以文字来描摹画面或场景。在这部《火烈马》中，我们可以感受到作者是如何让他的叙述风格和修辞风格就像被画家熟练运用的画笔一般，运转在一片同天地一样广袤的想象空间里，时而奔驰，时而停顿，时而飞溅，时而跳跃。

　　在整部小说的架构和主色调的选择上，透露出西方油画技巧中色彩罩染的特点。作者有意选取了红色与黑色作为作品的主色调，并使之遭遇、交融、碰 撞。在小说中，红色的火烈马与黑色野马的遭遇，将色彩层面的汇合带给了马群的下一代，即以天火、梦魇和红为代表的年轻马群。它们真正的成长无疑就肇始于两 个族群的交汇和纷争中，虽然它们最后没有摆脱父辈们相互战斗的结局，但作者已经借助雪白的小马驹“八月”来表现了这两种色彩的提升，以及这两种色彩背后所 蕴含的不同性灵的升华，即视觉中所呈现出来的冷中寓暖的视觉效果。

　　从作者费心营造出来的画面和场景的勾勒上，透露出中国山水画中诸多技法。在此，我们可以以作者的叙述风格为构图思路，以细致的修辞风格为笔、为 墨。拿全书最为出彩的搏斗场面为例，作者往往并不直接渲染搏斗场面的血腥和激烈，却以烘托渲染斗争场面的壮烈气氛为先，又夹以绝对细致入理的工笔，对马那 天然的肌理、力量、打斗动作进行入微地体描。让读者感觉到，这似乎不是在写马，而是在用墨迹画马。写马其实与画马一样不易，马所代表的灵动不仅是视觉上的 感官，还是其速度和力量所包孕的难以企及的某种时刻，也许只有当水墨这种不羁的颜料载体，被作者赋予了和马一样冲腾而肃穆的性灵后，才能表现得出马的生 命、马的神韵。

　　“成长”，是小说中最重要的主题之一，作者采用绘画中复勒的技法表现三匹小马的成长过程。在对三匹主要的小马驹进行初始“设色”完毕后，就按照 画作的进度，不断着墨将其体现个体与族群界限的边缘重新勾勒。作者使用统染、点染的技法，使得火烈马群体既存在于现实维度的地理空间中，也独具梦幻般的色 彩张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