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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租屋(中篇小说)(二)
2012-06-10 20:43:28 来源: 作者: 【 】 浏览:9833次 评论:0
向里拉,“你是不是也想摸摸这里啊,你摸你摸。”听了这句,吓得燕燕敢紧缩回了手。

  她幽幽地说:“是烟头,深圳人干的。”样子已与刚才完全不同,她重新恢复了先前的慢条斯理和傲慢,从枕头下面摸出烟,抽出一支,点上。像是说别人的事情,眼睛轻飘飘地看着窗外,说,“这颗是你爸那死鬼烫的,怕我再回深圳,把我身份证也偷走了。以为我会听他的话么,想得美。我才不理他。你要明白,他使终是个没用的男人,窝囊,没钱、还没骨气。等我攒够了钱,办了身份证,就回去,谁也管不了我。”她把这句话说得坚决而又肯定。随后,对着镜子吐出一个烟圈,可惜还是没成功,反倒被熏得咳嗽起来。

  就这样,她差不多在房子里呆了两个多月。

  再起床的时候,是个清晨,天刚蒙蒙亮。孙采莲如同变了一个人。枯黄、稀少的头发用个皮筋束在脑后,裤角也卷了起来,露出两只农村女人才有的大脚。她光着脚,在地上走来走去,手上拎着两块浸湿的麻布和一条细长的绳子,又变回一个农村妇女。奶奶兴奋地喘了粗气,以为自己在不久前的祷告终于起了作用。赚钱之外,孙采莲真正的心思却没有人猜得到。她喜欢出租这两个字,这两个字,让她觉得又回到了深圳。想到深圳,孙采莲身子有了劲儿,眼睛有了神。

  厢房在燕燕和奶奶这间对面。摆放着种子和锄头、铁锹、咸菜缸之类,还有一张不知猴年马月的铁床。花了整个上午,她除了把里面的东西归了类,做了清理。到了上午十一点多,玻璃也被擦拭得干干净净。做完这些,她似乎想起什么,跑回房里,从箱子深处翻出一条浅粉色床单,铺在厢房的铁床上面。

  床单是她结婚时奶奶在供销社买回来的。现在,这一切都在奶奶的眼里。她站在灶间,冷冷地看着这一切,说话了,“弄成这样,不会是你想去住吧。”

  “是啊,我住怎么了,这房子还是我打工赚钱修的呢。”孙采莲挑衅着。当年,她把钱寄回来,多数都用于家里修房、买化肥。此刻她忙碌的脚步并不停下,她还要把厢房里面原来存放的各种东西搬到别处。

  奶奶也不生气,手扶着墙,说,“行行,你搬到外面住我也不管。”

  “你管得着吗。”孙采莲扬了下巴,嘴里咕噜出一句。说话的同时,她把一小块胶合板放到灶台上,拿出一只沾了墨水的木棍用力写下两个歪歪扭扭的大字:“出租。”看到这两个字,她感到亲,仿佛又回到深圳。在深圳,她就住在那样的出租房里。整整一条街,有很多写着“出租”的房子。街的尽头是她工作的地方,到了晚上,整条街都能听到音乐。进进出出的人化了妆,与白天的神情完全不同。像是别个世界的人。孙采莲喜欢这种感觉。所有的一切,像是做梦一样。包括吃饭,睡觉,工作都显得不真实。每晚下班回来,借着昏暗的路灯,看见自己的影子,长长斜斜路过各种出租屋,最后回到自己那间。想到这儿,她酸了鼻子,拎着两枚生锈的铁钉和锤子,正要踏上依墙而立那架梯子,这时,她见到了陈成。

  陈成脸上带着阳光,被孙采莲手中的那两个字吸了过来。他是红星村的深圳通,方园百里,许多人都知道他的大名。据说很多人去深圳之前都要向他讨教。陈成倒也和气,从来都是有问必答。有时还会把深圳的书籍借给人看,或是拿些香港生产的利是饼干、糖果给老人、孩子们吃。他还会讲些广东话,比如有没搞错,你吃饭未,称父母为老豆、老猫等等。可惜此公的父母早已不在人世,听不见儿子广式叫法。听他这样说话人的人都是张大了嘴,一脸羡慕。这一年陈成刚好三十二岁。他最大的爱好就是与些小媳妇们闹着玩,被他眼睛盯过的女人们总会在晚上想起他。

  见到陈成,孙采莲原本硬硬的脸变了,腰也突然细瘦了许多,就连脚上也不只从哪儿挂了双拖鞋,把原来那两只大板脚收藏起来。她的笑意挤在嘴角,腮上,眼里,身子就已经软了、发烫,每根汗毛都表达着对来者的恭候。她早就知道陈成,陈成也早知道她。他们都是红星村当之无愧的名人。只是当年她嫁过来的时候,陈成离开了村子据说去了深圳。彼此从没有机会遇见,更没机会说话。

  女人的变化,被陈成全部见到。可陈成见到了却像没见。眼睛根本不看孙采莲。他笑咪咪地过来,与站在孙采莲不远处的燕燕奶奶打着招呼,询问庄稼、青菜之类。

  奶奶的眼睛一直看着菜地,没有搭理陈成,她在心里冷笑,“一个懒汉,连五谷都分不清的人,还好意思问田里的事儿。”见奶奶不理他,他又过来摸燕燕的头,也被燕燕躲开了。虽然他的手变得没了着落,却也不难堪、不尴尬。索性背了手,显得腰身又挺拔了许多。嘴上倒还是没有停止与奶奶的说话,这次,他问的是燕燕爸爸什么时候回来。

  这下奶奶才变了脸,抖着声音说,“快了快了,说回就回。”

  “不会吧,深圳在广东呢,离香港维多利亚很近,那么远,可不是想回就回的。”他笑着说。

  孙采莲呢,不说一句话,只把眼睛粘在了陈成的脸上。不知何时有了一把瓜籽在手上飞舞。直到细瘦的瓜籽皮差点飞到陈成的左脸上面,陈成才停下自己的左右环顾,而把一双细而长的眼睛全部罩在了孙采莲脸上。只一眼,孙采莲就已经变得波光四溢、光彩照人了。

  陈成从身后变出一本杂志,变换出另种语调对孙采莲说,“上次去深圳世界之窗、海上世界带回来的,等你有空再看,也不知你喜不喜欢看这种东西。”

  孙采莲以为又是传说中那些,比如报纸、录相带之类。想不到是本更加要命的香港杂志。大开本,厚厚的,封面是香港女演员张柏芝。只见了两张图片,孙采连的心就要顺着喉咙口跳出。

  孙采莲乱了方寸,手脚不知放在哪儿。好在陈成沉稳,不把孙采莲的慌乱当回事,而是迈着他的八字脚,在院子里来回挪动,停下不走的时候,就会扶着墙与孙采莲说些高深莫测的话题,不过基本上属于自问自答。比如深圳楼市为何下跌,二线关能不能撤掉、蓝印户口,边防证还有什么用,深圳的优势还在不在之类。不知过了多久,燕燕看见孙采莲和陈成各自的脸上已经有了一层细细的水珠。

  牌子被悬挂在了房檐的右上角。是陈成扶着梯子,而母亲娇喘着爬上去的。伴随着奶奶的气喘,这美景,在中午时分被定格在红星村的半空中。这是红星村有始以来第一间出租屋。尽管村里也有把房子给外人住的,可都是亲戚,不用交钱,性质不同。也正是因为这件事,孙采莲一家的地位直线上升。与其它人家的小打小闹完全拉开了距离。这也正是陈成拉紧与孙采莲距离的主要原因。

  听了陈成的话,奶奶脸上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微笑,说:“去找你爸回来,去吧。”虽然她只对着燕燕一个人,却把声音传得很远。

  孙采莲的一只手不仅没有停止向嘴里输送葵花籽,还能微笑着打量那块闪着金光的木牌说,“怎么还不去呀,快去吧,可别误了去深圳的时间哟。”谁都听得出,她故意把最后的一句说得特别浪。

  “贱!又想去找野男人了。”奶奶把这句话与口水和在一起,吐在地上。

  孙采莲的身子似乎拥有了无穷无尽的力量,她对着空无一人的院子喊,“去就去,你以为我会怕么?”叫完这句,她狠狠地摔掉了手中的瓜籽,扭着自己窄小的臀部。回到屋里,收拾了两件衣报,头也没回出了门,对着陈成离去的方向。

  奶奶揪住燕燕的手臂,脸对着天空,问,“那上面写得是什么。”她的眼神总是对不准那轻轻晃动的牌子。

  看见燕燕摇着头说不知道。奶奶又踉跄着瘦小的身体,隔着木杖,去问隔壁正在摘豆角的人,“那脏女人是不是要卖我的祖屋啊。”

  邻居吓得摇了头走远了。 

  也就是说,这个早晨吵完架后,奶奶交了任务给燕燕,让她去深圳把爸爸找回家。

  天刚刚亮,燕燕揣着奶奶交给她的十元钱和一张纸条,隆重地出门了。奶奶说,“别听他们瞎说,深圳

Tags: 责任编辑:te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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