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天命年之际，著名作家邓一光迁居深圳，细细数来，一晃4年，这是他第二次大的移徙。

    从重庆而武汉再深圳，不是江湖再见，而是后会有期，空间的拉开，拓展了视线的维度，改变了生活的方式。

    这与他的创作有些类似，比如在文学与影视之间游弋，应付自如。

    在“第二届屈原文学论坛”举办之际，邓一光回到武汉参加论坛，并接受了本报专访。本报“楚天文学之声”话题之三，就与他的文学生活和影视改编有关。

    迁居南方：台风季节让人兴奋

    2009年，邓一光举家迁居深圳，头两年时间里，垒灶埋锅、将妪携雏，用他自己的话说，是“挽草而居，麻烦不少”，用了两年时间基本安顿，于是开始挣钱，“不能老租人家的房子”。

    邓一光并不觉得需要想念武汉，因为“一迈腿就能回去”，他的母亲夏天会回武汉待几个月，他自己也偶尔回汉与老友小聚，“武汉不是天涯海角，我总是想念那些没有去过的地方。”

    二十出头的时候，邓一光一家从重庆搬来武汉，当时全由父亲做主，结果在江城一住就是30多年。邓一光说，武汉人乐观、情绪外露、爽直中不乏冲动，而这座城市“五方杂处，江湖气浓，市井气重，世俗生活活跃，浑厚的传统文化和习惯性固守的城市文化交织，理性在其中很容易被化解为无形”，只能用“气场生猛”来形容。

    而深圳作为移民新城，“传统文化隐性，地域文化模糊，甚至有些暧昧，因此这座城市有强烈的现代意识的诉求和行为，理性的商业体制规则下潜藏着野性十足的个人原始积累欲望”。邓一光决定移居的时候，自己已经是家长，“和家人商量，他们都愿意换个地方生活，没有人排斥温暖的海洋性气候、葳蕤到疯狂的植被、3度以下的空气污染指数和让人兴奋的台风季节。定居观念在我的生命中不那么根深蒂固，也许过些年会去另外的地方，谁知道呢？”

    新的创作：陌生城市刺激灵感

    2008年，邓一光推出长篇小说《我是我的神》，此后他笑言，生存事大，还没有写长篇，只写了十来个短小说，出了两本小说集，《深圳在北纬22°27′～22°52′》和《你可以让百合生长》，内容与深圳有关，“我把它们视为我在深圳的文学笔记。”

    住进这座南方的城市，邓一光感觉到陌生环境中涌起的表达欲望，“写作于我很多时候会是一种认知手段。生命处在陌生状态的时候，之前的表达经验不管用了，人在经验失衡的时候特别想表达，不然就萎缩了。故事和人的身体有着同样的矛盾性，它们都具有被覆盖的特质和提供新的表达的强烈愿望，这会让讲故事的人找到存在感。”

    而从生猛的武汉来到温暖的深圳，邓一光的创作理念也在改变，当年他笔下那些具备宏大生命意志的英雄，开始转向胸怀生命意识的人物，“也许这是我新的写作阶段，我很喜欢这样的变化，它让我兴奋。”

    近年来，像《我是太阳》这样的硬汉式作品越来越少见，以写硬汉见长的邓一光却并不遗憾。他表示，古典时期的英雄硬汉，是为了解决人类自身的问题而存在的，但那种形象不仅仅是草莽或者超人，“我倒是想看到具有悲悯情怀和柔软内心的硬汉。”然后他笑言，现在没有不要紧，因为他会写出来。

    影视之缘：名著的改编难度大

    左手是文学，右手是影视，不少剧本都是邓一光操刀。他的代表作之一《我是太阳》，也被都梁改编成电视剧，引起不小的反响。但是谈起文学与影视的关系，邓一光认为，善于运用影视语言和影像科技的影视剧，很难完美呈现原著，更谈不上超越。“名著的改编难度大，受众不少是原作的读者，对原著有先入为主的认知和期待。而且电影工业从来没有把自己建立在永恒的范式上，连打狗棍的老家当胶片都丢了，不会在乎是否丢掉别的。数字化时代的电影会让人们越来越吃惊，所以，原作不过是个市场行为的理由，或者说，电影看中的只不过是原著的潜在受众罢了。”

    文学一定要靠影视改编才能畅销吗？邓一光摇头：“不少大众读本首先就是畅销读物，然后才纳入电影工业中。大多具有深刻文学品质的读物很难甚至根本没法改编，在人们的阅读诉求改变之前，注定了不可能成为畅销读物。”

    而对于一些冲着影视剧改编而写作的小说，邓一光也很疑惑：“他们为什么不直接写剧本呢？这类写作无可非议嘛，而且面目会更清晰。”

    【人物名片】

    邓一光，1956年生于重庆市，蒙古族。祖籍湖北麻城。上世纪80年代开始文学创作，主要从事小说的写作。著有长篇小说9部；中短篇小说集若干部。现居深圳。

    【速问速答邓一光】

    问：您很久没有长篇，当年那种硬汉式、英雄式的写作，现在有没有变化？

    答：我这两年的小说的确出现了变化。意大利哲学家维柯在他的“想象的逻辑”理论中把想象力分为三个时代，神的时代，英雄时代和人的时代，他认为只有在前两个时代才能寻找到诗歌的起源，因为人类不可能从抽象的思维或理性的语言开始，必须经过神话和诗歌的象征语言时代。我不知道我的诗歌时代是否结束了，但《我是我的神》出版后，有朋友开玩笑说，可以写三部，另外两部是《我是我的鬼》、《我是我的人》。我对第三部更感兴趣。“英雄”能否变成“凡人”？不用硬撑，可以哭泣，承认那种生命意志上的软弱——我想我可以写这样的作品，因为在“人”的状态，人不用和自己死磕，可以与自己和解。

    问：小说和剧本在您的创作中占据什么样的位置？
  
    答：我不需要挣钱的时候写小说，需要挣钱的时候我就写剧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