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君的小说很有意思,你会发现现在有一种写实主义,怎么称呼它?叫琐碎现实主义,它是一些零散、琐碎的细节。写的是一种小人物,然后在日常生活里非常琐碎。在生活中见到了张三李四,偶发性、琐碎性的写实主义,有点像新小说似的,很细的描述,它有一些琐碎的细节来勾勒状况。
琐碎写实主义有一个好处,写的都是小人物,技巧很成熟,当然毛病也有,让人一看这个东西不扎眼,像我们专业的人看着行,技巧很成熟,技巧很好,但是这个毛病就是它不打眼,这是个局限。
吴君的独特性在于,你发现她写的这些边缘人很有特点,其实并不是真的边缘,他们是生产领域中的劳动者,或者说这些生产线上的工人,如果我们考虑到资本领域,在全球生产领域,这些人又是主流和内在支撑。看起来琐碎,但有整体性。全球资本主义生产运作里,这些人其实很关键,他们是劳动者。他们是全球资本主义生产关键环节。吴君作品里的主人公就是这个生产线上的,有点像早期卓别林的作品,资本主义没有全球,工人在国内,非常贫困,那套资本主义运行是在一个国家里,现在这个运行空间是全球性的,这些人物是乔布斯后面的社会背景。
吴君小说好就好在它不隔,有物质的渴望,有现实的焦虑性。全球资本主义有一种脱轨的力量。亲情关系在资本主义,在劳动力量里面,也是靠不住的,不要认为底层人都在守望相助。吴君把大历史结合得非常好,吴君写的是大历史下的小工人,今天全球化之所以能成立,正是因为吴君写的这些人,正是由于乔布斯的支撑,乔布斯拿着iPhone展示来展示去,可这个iPhone从哪儿来的?就是从深圳来的。
这些小说对深圳很有意义,因为深圳是全球制造业的核心,她写得就是跟制造业相关,跟建筑工业,跟中国城市化、全球化相联系的那些部分里面的那些人,这个角度很好。写出了困扰和焦虑,这个幸福感不是社会能解决的,纯文学有好处,他写出了人梦醒之后无路可走。这是中国特定历史阶段特定的环节,这个环节是历史见证,有点像当年的狄更斯、当年巴尔扎克写的东西,那个东西是碎片式的,不是大历史,现在中国作家都没有能力去掌握大整体,那就掌握大碎片,所以我命名叫碎片写实主义,过去我们叫横断面,现在都是碎片,把碎片拉出来拼合起来都是现实主义。
你看《二区到六区》,就是用一些莫名其妙的空间感,什么《十七英里》、《地下铁》、《十二条》《皇后大道》标注这些东西是一些碎片的位置,这些位置就像一个GPS的图,我们会发现这是一个GPS里面片段的采集,这是碎片写实主义里最重要的一部分。
她讲的是民工维权,那个东西好玩在哪儿?它是一个GPS定位,在空间上给一个位置,在空间上要有一个GPS里给人定位的状况,全球资本主义里面一个人怎么定位?这个定位你会发现他居然超出了地方政府、社区、社会力量,他漂来漂去,却直接和全球接上了。
吴君的定位就是中国工人的命运,所以这个碎片是现实主义。吴君的作品是我们的纯文学很有活力的力证。她的小说给我们提供的范例,值得我们高度关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