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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平凡人生找到诗意注脚 ——读马兴诗集《迈特村·1961》
2018-12-13 11:09:21 来源: 深圳市作家协会 作者:张德明 【 】 浏览:2141次 评论: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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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马兴,原名陈马兴,生于广东雷州半岛西海岸小渔村迈特村。清华大学·香港中文大学金融财务硕士研究生,中国作家协会会员,龙华区作家协会副主席,深圳市环境工程科学技术中心董事长。在《诗刊》《诗探索》《南方日报》等发表过作品。著有诗集《迈特村·1961》等三本。现居深圳。

    也许,诗歌在一定程度上成为了生命和存在的亲证,恰如诗人蓝野评论马兴诗歌时所说的那样:“诗歌是内心的声音,是性情的真实流露。马兴书写自己的童年记忆、乡村经验,抒写对世界、生命的感悟与体验,抒写对爱情的渴望和憧憬,书写对父母亲人的爱等等,都做到了情真意切,让人读来很容易产生共鸣。”这个评价里所提到的“童年”“乡村”“爱情”“父母”“亲人”等等,都是人类生命中最可贵的带有体温、带有血液的存在符号,是每一个人生命行旅中不可或缺的精神园地和情感寄托。这也就是说,马兴的诗歌之所以“让人读来很容易产生共鸣”,就在于他写出了我们人人心中都曾涌荡的心灵体验和情感波澜,我们在他的诗歌中,找到了那难以忘怀的人生羁旅、情感遭际和精神诉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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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马兴这部诗集的取名别有意味。“迈特村”是诗人马兴的出生地,按照诗人黄礼孩的说法:“诗歌是出生地给我们的恩赐。”马兴将自己的出生地纳入诗集名称之中,这证明了他对诗神给其恩赐的某种感念。“1961”这一组阿拉伯数字,代表的是马兴的出生之年,这个特别的年份构成了马兴生命的起点,也由此为他的人生行旅鸣响了前行的起跑枪。出生地与出生年拼合在一起,构成诗集的全名,这是独特而耐人寻味的。在这部诗集的后记里,诗人夫子自道地言曰:“我生于1961年的迈特村,迈特村和1961是《迈特村·1961》的DNA,它包含一个地理和一个时间,书中所呈现的就是从这两个坐标开始,在迈特村出生,及在迈特村之外生长或收获的事物。”而在我看来,诗集名中出现的这两个符号,一个指向了空间,一个指向了时间,它们在时间与空间的向度上,都有“出发点”和“立足点”之意,也就是说,在某种程度上,马兴是一个钟爱故乡的人,也是一个珍惜自我生命的人,故乡是他生活的源泉、生命的根,而他的人生履历也随着时间的流走,如书页般一页页被打开,他珍惜这每一页打开的人生之书,他试图让每一页都充满精彩,流溢传奇,他要为平凡人生寻找到诗意的注脚。《迈特村·1961》由此构成了马兴将人生诗意化的形象说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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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
    
    黄礼孩说:“出生地是马兴诗歌中的粮食。”这话别有深意,它一方面表明,马兴的诗歌写作是以故乡为根据地的,故乡成为了它诗歌中最为主要的抒写对象和咏赞目标;另一方面也说明,故乡给马兴的诗歌带来了源源不断的精神补给,不断喂养了马兴的诗歌灵感和艺术生命。事实上,故乡也正是马兴诗歌中最重要的美学符号,从“故乡”这一美学符号里,我们可以读到马兴别样的家园情怀和闪光的心灵衷曲。

    在评价荷尔德林的诗歌时,海德格尔曾精彩地指出:“诗人的天职是还乡,还乡使故土成为亲近本源之处。”海德格尔的这段话已经被很多人引用过了,它是从存在主义哲学的高度上对诗歌与故土、故乡之间内在的亲缘性关系的阐释。海德格尔还说:“故乡最玄奥、最美丽之处恰恰在于这种对本源的接近,决非其他。所以,唯有在故乡才可亲近本源,这乃是命中注定的。”所谓“本源”,大致相当于“本体”“根脉”等。在海德格尔看来,“亲近本源”的“故乡”,是一个人命中注定的存在基础,一个人身上发生的一切物质的和精神的东西,可能都需要在这里寻找根源。或许正因为此,“故乡”成为了古今中外诗人表述不尽的空间性事物和对象化存在。荷尔德林的《返乡——致亲友》一诗这样写道:“城市和房舍的坚实的幸福以及柔和的/雨,打开大地,孵化的云,发送给你们/熟悉的气息”,“坚实的幸福”和“熟悉的气息”,这些都是故乡赐予我们的平实而珍奇的宝物。芬兰诗人索德格朗也写有题为《返乡》的诗,其中有这样的句子:“我童年的树木狂喜地立在周围:噢,人类/小草欢迎我从一个陌生的地方归来。/我把头埋进草里:现在终于到家了。/现在我把过去的一切都置于背后;/树林、堤岸和湖成了我仅有的朋友”,回到故乡就是回到亲人身边,在故乡,小草、树林、堤岸和湖泊,都是我最亲密的朋友。在人类诗歌史上,关于故乡的诗句比比皆是,故乡抒写已然成了世界诗人共同的精神彰显和情感表达。

    在马兴的诗集里,咏赞故乡的诗章也是不少的,如《回到迈特村我放缓了脚步》《渡口》《童年的海鸥》《风中的故乡》《春天来到我故乡》等等。《回到迈特村我放缓了脚步》全诗如下:


下午三点的太阳
把村庄晒出陈年旧味
回到故乡,亲亲土地
和牛羊们走在同一条小路上
呼出滞留胸间的浊气
心中似有莲花绽放

青壮年大多进城务工了
收割后的田野少了弯腰劳作的乡亲
只有几头老牛慢悠悠啃着青草
一群鸡鸭在大榕树下觅食
几位老人在祠堂的墙根晒太阳

错落在田地和海岸间的几片防风林
层叠苍翠  常常栖满了候鸟
城镇在向村庄缓慢地迫近
但此刻,南海的涛声阵阵涌来
在迈特村,在故乡的土地上
我还是不由自主地放缓了脚步

    这就是诗人笔下的迈特村,是诗人日夜念想、内心崇敬的故乡在诗歌中的显影与现身。在这首诗里,诗人主要采取了写实主义的方法,来呈现自己此刻所亲眼见到的故乡情状,这里的自然景物是迷人的:“几片防风林/层叠苍翠  常常栖满了候鸟”、“南海的涛声阵阵涌来”,这里的午后似乎缺了点人气和生机:“青壮年大多进城务工了/收割后的田野少了弯腰劳作的乡亲/只有几头老牛慢悠悠啃着青草/一群鸡鸭在大榕树下觅食/几位老人在祠堂的墙根晒太阳”。但这里毕竟是迈特村,是生我养我的故乡,在这里,我随处能闻到空气中弥漫的“陈年旧味”,可以自由自在地“和牛羊们走在同一条小路上”,内心充满了愉悦和欢畅:“心中似有莲花绽放”。在这首诗的最后,诗人深情地描述到:“在迈特村,在故乡的土地上/我还是不由自主地放缓了脚步”,诗人写到的在故土上的这个看似简单的身体动作,其实透露出了很多信息:它既表明了诗人对故土的眷恋,也表明了诗人对故土的崇敬;它既交代了诗人在故土上的满心欢悦情不自禁,又暗示了诗人尽量抑制这种情绪喷涌所作出的努力;它还诉说了游子回乡的不易,愿意在这块土地上尽可能多呆一会的内在渴求……因为有真情的浇灌,马兴的这首故乡抒写之诗看似平实朴素,其实是意味丰厚,耐人咀嚼的。

02

    马兴写故乡迈特村,常常将它放置在特别的季候、独特的环境中来表现,由此抒发内心对它的深刻体验与特殊的情感。《风中的故乡》正是描述了大风吹拂的“故乡”场景,让人看到了故乡与众不同的精神风貌:“一棵树最早探出嫩芽/向天空散发出春的请柬/邀来密密匝匝夏的歌唱/秋日,阳光在果实间流连/此时,坐在果实压弯的树枝下/人的辛劳化作了甜蜜的笑脸//当雪落下,冬天到来/只有那棵最初的树举着枯杈/母亲般站立在大地上/把风中的鸟巢/一一揽进了枯瘦而温暖的胸怀”。诗人用一棵树四季里的形象,特别是北方冬天里树枝举起鸟巢的意象告诉我们,平日里的故乡往往是和风吹拂的,和风吹拂下的故乡风姿绰约,树的嫩芽、春的请柬、夏的歌唱、秋日的阳光与果实,种种情形都让人感到温馨而甜蜜,但冬日里寒风凛冽,不过有大树如母亲般的护佑,鸟巢丝毫不用担忧。诗中述写的那棵“举着枯杈”“母亲般站立在大地上”,把鸟巢“一一揽进了枯瘦而温暖的胸怀”的大树,是颇有象征意味的,它不正是迈特村伟大力量与无边仁爱的暗示与象征吗?而且,这伟大与仁爱也不只是属于迈特村独有,它已具备了某种普泛性,或许是所有故乡都拥有的精神特征。

    马兴的故乡迈特村,是雷州半岛上一个临海的小村庄,从降生到人世间的第一天起,诗人马兴就与紧邻故乡的这面大海有着不解之缘,大海的诸般景观也屡屡出现在他的诗章之中,成为诗人不断回味和反复歌吟的重要物象。读马兴的海洋诗章,我们总能被那些起伏着大海汹涌潮音的曼妙诗行所深深打动。

    马兴诗歌往往是在远离故乡的环境中写成的,诗中咏赞的大海,多是诗人记忆中复现的奇幻事物,马兴的大海诗章是他独特的生命交响,也因此构成了一种回忆的诗学,是当下与过往的二重时空相互叠印与交织而生成的美学话语。以《童年的海鸥》为例,诗人这样写道:“很久没有听到海鸥的叫声了/是我远离了大海/还是它们消失在岁月的沙滩//从渔村到城市/候鸟迁徙的道路依然如初/而我已回不到从前//在这纷纷扬扬的喧嚣中/许多人的空间不如一只候鸟/在一片浮云里/只看见自己的影子/遗忘了心灵的故乡//我时常想起海边的童年/看海鸥在大海上鸣叫,飞翔”。在这首诗里,诗人并没有刻意要对海鸥作浓墨重彩地抒写,而是以“童年的海鸥”为情绪散发的出口,将自我关于时光飞逝、童年难再的叹惋抒发出来,将对过去岁月的异常留恋、对当下生活的某种不满彰显出来。海边的童年和童年的海边,这是诗人记忆中银光闪烁的事物,是特定时间与特定空间在诗人内心深处的留影,它被诗人默默珍藏,并在当下的生活境遇中时时被唤醒和照亮。当这童年的海边被现实照亮,现实与过去之间就产生了持久的对话关系,纯真的童年与世俗的成年相互映照,城市与乡村(渔村)彼此牵扯,海鸥的“鸣叫”“飞翔”与城市“这纷纷扬扬的喧嚣”两相对比,诗人厚此薄彼的心声呼之欲出。可以说,正是这些事物的相互对话,才使得马兴的诗歌韵味繁复,气象万千。对话性由此构成了马兴诗歌中的大海书写最为重要的修辞策略与美学表征。

    作为故乡,迈特村这个小渔村哺育了诗人马兴,也赐予了他天高水阔的大海胸怀,他的心灵深处也积淀着永远挥之不去的大海情结。对于马兴的这种心理特征,曾受邀到迈特村那里采风过的著名诗人林莽有这样的诗句为证:“北部湾平缓的海风/融入了一个少年的诗意情怀/他在这里长大/每一条街巷都布满了他的脚迹/田野和小溪记住了他的童年/当父辈的渔船驶向了遥远的大海/故乡的炊烟升起在高高的蓝天/伴着校园的晨钟/他曾眺望过心中的未来”。而今,那个“曾眺望过心中的未来”的小学生,早已从海边走向了现代都市,在个人事业上开疆辟土并获得了较大成功,但大海始终在他的心目中拥有较高的位置,“北部湾的涛声”永远在他的心间回荡。海浪、波涛、渔船、海岸、沙滩、霞光……便成为了马兴诗歌中俯拾即是的审美意象,并由此构建出别有天地的一幅海洋生命图景来。在马兴的海洋书写中,《岸》是值得关注的一首诗作:

早在很小很小的时候
我就喜欢在晨曦中来到岸边
喷薄而出的阳光照射在沙滩上
我用沙子堆起一座座童话的殿堂

上学后,我喜欢雷电中的《海燕》
常常在暴风雨中来到岸边
搏击风浪的沙鸥
飞起又低落
我在它们的弧线里
想象翱翔的英姿

我喜欢在阳光暖暖的时候来到岸边
分享捕鱼人把丰收和平安
搬上岸时的喜悦

岸,大海回头的地方
一簇簇故乡的波浪又涌上我此刻的胸膛

    
    诗人记忆中的海岸,就是一座“童话的殿堂”,那里蓄积着无数关于海上搏击风浪与平安返回海岸的动人故事,每当诗人点亮回忆的灯盏,这些故事一一复现,紧张后的舒缓、担心后的释然等等情绪,似乎重新在诗人心头不断重演,作为给予海边渔民平安允诺与生命护佑之神祠的“岸”,一次又一次给诗人带来激动和欣慰。从马兴诗歌所具有的对话性特征层面说,诗人所言述的“岸”,或许并不只是记忆中海岸的实写,它其实也隐喻着现实人生的某种归宿之“岸”,这是因为,在生命行旅中不断搏击风浪的勇毅与最终找到生命归宿之“岸”的喜悦,也是诗人马兴心中尤为关注和看重的人生指标。从这个角度上,我们不妨说,钟爱缪斯的诗人马兴,已经把诗歌视为了让生命升华的精神之“岸”。

    马兴的海洋书写里,不仅涉及海洋之物、海洋之景,还频繁涉及海洋之人,主要作品有《一个有梦的少年》《父亲的大海,母亲的岸》《老船长》等。事实上,没有人类活动的参与,海洋的生命是处于休眠状态的,只有当人类参与其中,海洋的生命才会被真正唤醒和点亮。《老船长》是一首颇具完整度和艺术性的短诗,该诗云:“老船长站在海滩/大海都安静下来/退了潮的沙纹如他的额头/轻轻涌上的浪花/就像他的白胡须/飘动着生命的云彩//老船长敞开衣襟,望着大海/胸膛阵阵起伏/夕光打在他的脸上/他和落日道了一声平安”。这首诗写得很凝练,很集中,如同一幅雕塑,将老船长历尽惊涛骇浪、生命走向雄浑和辽阔的伟岸形象加以定格,称得上海洋题材短诗中的精品。

03

    我一直认为,诗人马兴是一个有情有义的真汉子,他的心间始终深藏着对父母的爱,对亲人的爱和对故乡的爱。他曾说过:“草木春华哺育我的是故乡。从十五岁那年,我背对大海背对故乡,一步一步往北走,是故乡的风月和父母的目光牵扯着我。”在诗集《迈特村·1961》里,我们可以读到许多以亲情为题材和主题的诗作,这些诗作中表现的亲情也是十分真切而迷人,富于感染力的。

    在人间亲情中,子女与父母之间的真爱可谓是最为重要的情感形态,马兴也用诗歌将这种情感进行了极力的彰显,《父亲的大海,母亲的岸》《父亲的骨头》《纪念母亲》《父母心》《父母的爱是终身的囊装》《父亲的船队和他的旗》等等,都是此方面的诗作。《父亲的船队和他的旗》是这类诗中篇幅最长、艺术性也较高的一首。为了着力展示作为故乡船队首领的父亲带领渔民们颠簸大海之上,在那里同心协力劈波斩浪,最终战胜自然赢得出海捕鱼的胜利这样的惊心动魄情景,诗人大胆选取了叙述的表意策略。诗歌先是叙述父亲在潮头观海以探察渔汛的情形:“寒露中收音机又奏起颂歌/父亲听不懂乡音之外的广播/耳朵灌不进太阳的光辉/晨曦铺满海面,红房子退到他的身后/他依旧站在潮头,朝东方眨了一下眼/接住了晨光的微笑”,接着又叙述父亲了解渔汛后率领渔民果断出海的魄力:“鸥鸟从北面一群一群飞来/父亲知道将刮起刺骨的北风,但恰恰是/又一个半月的好渔讯/他瞧了一眼刚刚出仔的鸡窝/陷入霞光中,挨家逐户叫齐兄弟们/赶紧备上粮食、淡水和旱烟/在别的船队未敢出海的风头赶往渔场”,这些叙述文字都显得简洁、凝练,同时又极富表现力,将一个懂得海情、办事果敢的老渔民形象艺术勾画出来。父亲的船队每次出海打渔,都能避过无数风浪,平安返回故里,不仅依靠他们自身的勇敢和智慧,同时也有赖于村庄和母亲对他的莫大的鼓励与深深的祝福。在这首诗的后面几节里,诗人饱蘸着情感的笔墨,写下了这样痴情而动人的诗句:

鱼,很少游在风平浪静的港湾里
父亲的船队就是在风暴中,捕捞回
渔家人微咸的生活,还光着膀子
夺回了渔港的红旗
半岛上便有了一支不怕死船队的
传说,迈特村世世代代男人的传说

虽说,旗——永远迎风飘扬
但父亲只相信
旗,是逆风飘动的
在茫茫大海,只有船队的帆
才是风的方向,把风暴甩在身后的方向

父亲的船队没有导航和发动机
他们靠头顶的日头给予热量和航向
即使是遇上了狂风暴雨,都能回到家
是村庄和母亲飘扬在他们的心中
指引着回家的方向,自由地航行

    在马兴的亲人谱系里,有父亲、母亲和乡民等等,当然,诗人主要叙说了对于父亲和母亲的记忆与感恩之情,这种情感,我们已经从《父亲的船队和他的旗》的字里行间清晰地捕捉到了。

    马兴的有情有义,我们也可以从他创作的一组缅怀前妻的悼亡诗中清晰睹见。前妻因病离世后,马兴很长时间都无法从悲痛中摆脱出来,因为思念,因为缅怀,他常常夜不能寐,泪湿枕巾。这持续的哀痛,终于酿化成晶亮的诗行,组诗《愿天堂的路再无哭泣》由此降生。在这组诗里,诗人将亡妻比喻成“浪花”:“你蹦跳的真真切切/你闪烁的点点滴滴/留在我心窝”、“你的轻抚/是永恒的刻骨铭心/你的细语/是不老的青春恋歌”(《你是浪花》),并将她比喻成像自己母亲一般伟大的女性:“每当看到病愈后的你/在阳台上翻晒旧衣/我都想起母亲/抖落父亲衣背上发白的汗粒/是你们呵/用薪火相传的母爱/熨除了生活的褶皱和锈斑”(《想起你就想起母亲》)。自然,这组诗中最感人肺腑的,即是这首《愿天堂的路再无哭泣》,该诗可以说是声声啼血、字字含泪,将一个真汉子对亡妻的千种思念、万般悲情淋漓尽致地表现出来。诗歌既写了她生病时对痛苦的隐忍:“多少个日子/虽然知道已是山穷水尽/但你从未喊出一声痛、道出一声冤/医生的药和命运的苦一一吞下/只为了给我和孩子的安心/只为了给我们多做一顿热喷喷的饭”,也写到了离开时的安详:“远方,一束曙光透过红尘/照在你安详的脸上”,最后还表达了诗人对爱妻永恒的爱恋与祝福:“窗外,一片黄叶随风飘落/这人间的爱,会否在这棵树下生根/你真的要回去了/可病房里找不到一朵相送的花/就把我的祈祷带上吧——/愿天堂的路再无哭泣”。

04

    诗人马兴在诗歌之路上探求、跋涉已非一日,他的现实人生相当精彩,他的内心生活也极为丰富,其诗歌题材与主题主要集中于故乡、海洋和亲情等上面,但这三类题材远不是马兴诗歌的全部,实际上,从星空之大到心思之细,凡可入诗者,诸多都能在他的诗中找到蛛丝马迹。

    马兴是一个用心体验生活、咀嚼生命的人,也是一种忠于情意、懂得感恩的人。对于诗歌与生活、生命的关系,他不乏独特的理解。在诗集《迈特村·1961》的“后记”中,马兴说道:“我对生活充满感念之心。当我用诗的语言将自己对生活的感念和思考呈现出来,也是我对生命的献礼,以及我为自己和身边的亲友向高处乞讨的一缕光亮,以照耀和引领我们的爱。”或许正是这种感恩生活、充满爱意的诗歌理解,才催生了马兴诗歌真情涌荡、动人心魄的艺术魅力。

    客观地说,《迈特村·1961》并非毫无瑕疵,可能还存在着不尽成熟和完善的地方,少数诗歌也暴露出浅白和粗糙的弊病。不过,这部诗集只是诗人对自己诗歌创作的一次小结,是诗人在诗艺探求征程中的一个小小的驿站,远不是终点和目的地。我相信,“用一生的时间来练习”诗歌的诗人马兴,他的诗歌还会不断成长,不断进步,他的未来值得期待。

2018年10月1日—7日

南方诗歌研究中心

    作者简介:
    张德明(1967— ),文学博士,北京师范大学文学院博士后,岭南师范学院人文学院教授,南方诗歌研究中心主任,西南大学中国诗学研究中心客座研究员,全国中文核心期刊评审专家。已出版《现代性及其不满》、《网络诗歌研究》、《新世纪诗歌研究》、《当代艺术思潮论》、《百年新诗经典导读》、《新诗研究的理论与实践》等多部学术著作,主编《新红颜写作及其争鸣》、《中国当代文学专题教程》、《生命的幻象书写——陈陟云诗歌研究》、《2012中国年度好诗三百首》等,在国内重要学术期刊发表学术论文百余篇。曾获广东省青年文学奖理论类一等奖、2013年度“诗探索奖”理论奖、《星星》诗刊2014年度批评家奖、首届“名作欣赏杯”优秀论文奖等。

Tags:马兴 人生 注脚 迈特村 责任编辑:te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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