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幸福地图(中篇小说)(一)
2012-06-10 20:50:12 来源: 作者:吴君 【 】 浏览:7919次 评论: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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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阿吉爱上了自己的阿叔,这一年她七周岁。这一年发生的事情还有很多,比如,深圳打工的阿爸回家了。

  开始,她是被些奇怪的响声惊醒的,先是床铺和房子出现了轻微的振动,随后是古怪的寂静,甚至连虫的叫声也没有了。睁开眼,见到天已经大亮。眼睛对住雪白的天棚,发了会儿呆。平时只要这样安静地躺着,她便会想起阿叔。阿叔的脸、脖子还有白衬衫,这个村里只有他才敢与众不同。柜子上的洗发水,还有他身上的香皂味,干净的指甲一样不落进了她大大的眼睛里。即使有时阿叔就站在身边,她也会想,想他的与众不同,还有那高傲的神情。直到听见汽车声越来越近,才跳下床,光了脚,跑出门。

  两个车不新不旧,一前一后,从远处开过来。听村里人说是本田,日本货。前面那辆刹车声很响,后面的则显得平稳,静静地跟在后面。车停了,共下来七个人,五男二女。架着金边眼镜的男人,样子像老板,走得很慢。从前面车出来的年轻男人,个子很高,两只细长的腿像是站不稳。此刻,长腿跑到老板身边,低了头说了几句什么,声音很轻。见对方点了头。他才像是得了命令,反转了脸,面向所有人,大声说话,一行人经过细长的小道,来到王屋门前。

  院子由沙石铺就,几只嘻戏的鸟正跳来跳去。突然见了这群生人,片刻的愣神后,腾空飞起,盘旋一阵,才落到瓦上,悠哉地看着下面。

  汽车声早已惊动了王屋人。此刻,木门已经大开,走在前面的老年男人是阿公,在粤北客家山区,阿公指的就是爷爷。年轻的妇女则是阿吉的阿妈。他们分别穿着暗色衣服,表情凝重地看着来者。之前已接到预告电话,只是不敢相信。直到见了陌生人手中深色盒子,才神情大变。先是阿吉阿妈踉跄着扑倒在客人双腿前,抓紧对方裤角。随后仰起脸发出一声嚎叫。声音尖细悠长,如同杀猪般,瞬间响遍了水田村上空。阿公一张脸早已变成灰色,只是还没等声音冒出,身体就已像高梁杆被一截截削掉,眼看着就要倒在地上,跑上两个人,拖着他的身体慢慢回了房里。

  不到十分钟,王屋便被包围。当然没有阿公的小儿子——阿叔,前两天他代表水田村到县里打球去了。

  站在最前面的多数是男人。有人是不久前刚从深圳回来,有人回来养伤,有的则是守孝没走,也有个别的是另个一个原因,比如躲债之类。这些年,村里男人多数出去打工了。作为男人,没病没痛谁都不好意思留在村里。虽说没有明文规定,可谁家遇了大事,留下的男人便要到场。祖辈都曾是中原过来的客家老乡。他们有责任保护村里的老人和孩子。如果遇上和临村发生纠纷,这些人就更加有用,不管愿不愿意,都要硬了头皮冲到前面。此刻,他们撸高袖子,摆出主人的架式,时刻准备应付最新局面。只有小孩子们连五分钟的安静都做不到,很快就在大人的腿缝里挤进挤出,继续着打闹和挤眉弄眼,并不关心王屋发生了一桩关乎人命的大事。

  阿吉见到最好的椅子摆在院子了中间,却没有人敢坐。村里男人被后面的人浪推着,又向前逼近了半步。倒是客人中的两个女人,显得比同行男人都镇定。先把盒子摆放在显眼而又妥当的位置上,扶起就要晕倒的阿吉阿妈,再指挥一旁手足无措的男伴们。

  阿吉见到的老人和小孩多数都流了泪,尤其是两个从外面赶回来的女人,那分别是阿吉的大伯母和二伯母。她们不仅敞开了外衣,还亮开喉咙,比起其它人,她们显得更加悲伤。双手不停地摇晃着椅子,捶打着前胸和大腿。有几次,上面的盒子差点被摇晃下来。如果再没有人过来扶,两个女人像是要昏撅过去。这时,不知什么人在后面推了阿吉一把,使她几乎摔倒,再后来是有人夹起她,放进人群。她被各种哭喊声团团围住了。

  就连一行的客人也忍不住擦了眼睛。其中那个年轻的女孩,鼻子发红,脸颊上落满泪水,模样十分动人。长腿男人红了眼圈摸了阿吉头发和脸,准备为阿吉擦掉眼泪,却发现阿吉脸上异常干爽,样子也十分平静。

  作为站在一旁的大伯,显得异常难堪,瞪了阿吉一眼后,哭着说话了,“阿吉她阿爸啊,你就放心去吧,我会好好照顾孩子。”听了这话,大伯母不仅停止了抹眼泪,狠狠踹了丈夫一脚。大伯停下抽搐,红了眼睛不解地看着老婆,说,“干什么!”大伯母把丈夫拉到一边训道,“哭就哭,说什么乱七八糟的。”

  “怎么不行了,亲弟弟都没了,我是大伯,别人都看着呢,这样说也让老人安心点。”

  “你傻啊,到时赖上你,让你拿钱养阿吉咋办?如果他在外面惹了事,还欠了钱,你是不是想帮他还啊。来了这么多人,是不是追债的你知道吗。”

  “哪会呢。”尽管嘴硬,可大伯的声音明显变小了。

  大伯母狠狠瞪了丈夫一眼,说,“到底怎么回事还不知道呢,充什么大头。”大伯愣住了,吃惊地看着嘴角正露出一丝笑纹的老婆。

  再回来的大伯大伯母哭声更加响亮,只是大伯嘴里的话变成了含糊不清,谁也听不清内容。就连弟弟两个字也不喊了。

  人群开始混乱,随后有人从后面挤进,送水,递毛巾。原来是接了紧急通知,跑步过来维持秩序的村干部。

  喝了水之后,客人情绪好了些,开始活动已经僵掉的手脚。显然之前他们被这个阵势吓住了。两个女人才想到太阳很猛,用手摭了脸,想找个地方躲躲。她们从里三层外三层的人群中挤出去,准备奔向安静的菜园。虽然腿还没有迈进去,就被那两棵可爱的李树吸引了,树上的果子像是对她们招手。惹得她们准备再走快一点儿。一个脚步慢下来,用手碰了碰对方的手臂,让对方注意。她们见到了李树下的阿吉,她正睁大了眼睛盯着客人,让她们打消了摘果子的念头。

  阿吉的阿公再次出来时,是被人搀扶的。他已经不能好好走路和说话。如果没有腰带系着,身体早已成了散开的柴草。眼泪从昏黄的眼框里挤出,嵌进皱纹里,不能流动。直到把盒子抱进了怀里,才发出呜呜的声音,像是去年才过世的那条老柴狗。不知过了多久,在众人的目光中,他扶着墙壁,站起身,把盒子抱在胸前,慢慢回到房里。随着“咣”的一声门响,他把所有人都隔在了外面。

  门合上那一瞬,外面像是得了命令,哭声更大了,只是有心人还是听到了那男女混合的高亢几句,“王学友,你改了名子是啥意思啊。现在你走了,可你不能再拖累家里啊。好汉做事好汉当,我们可是各过各的日子,要明白我们可没用过你的钱啊。”

  有人悄悄拉了同伴的袖子,低声说了句,“王屋人可真是聪明啊!”

  2

  天上的云彩如同鱼鳞,一块块均匀地排列起,粉红色的底片从下面透出,鲜艳地嵌镶在王屋的上空,把菜叶子也映得有些粉嫩。阿吉总是想,天上的云彩是不是也是连着,一直连到县城。那是阿叔打球的地方。家里出了大事,阿吉比任何时候都盼望阿叔回来。只有他在,这个家才像家才不会倒掉。尽管他脾气大,可他不会对阿吉凶。即使阿吉惹了祸,比如把爷爷的鱼肝油偷和饼干吃了。他只对那些实在看不过眼的事发火。毕竟他有文化,他的话比谁都管用,大伯二伯和他们的老婆也会怕他。就连阿公也要看阿叔的脸色。阿叔说话做事从来不会偷偷摸摸。村里有了什么摆不平的事,都会找他。那次,收购公司来人,对方把娘酒的价钱压低很多,阿叔拿着合同,找他们理论,最后各家的钱才没少一分。

  此刻,水田村各家稻田上闪着光,滚动着,像是装了水银的瓶子刚被打翻,泼洒得到处都是。不少人学了深圳,晚上贪夜,早晨不起。有的前一晚可能看了影碟或是打了牌,也有时尚的,几个人跑到县城去卡拉OK,晚上回来动静很大,很是显摆,相互搀扶的酒鬼们对着天空喊出几嗓子。声音惹了全村的狗吠和母猪哼叫。那时的天已经快亮了。这些通常都是在深圳赚了钱而又没赚多少的男人,例如开出租或是跟泥头车跑那些人。过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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