烦那个姓孙的客人了。除了怕人家会认为王海鸥罗嗦,还有一个重要的原因,不久前,王海鸥已经拜托这个人给自己介绍男朋友。听说有个本地人,条件不错。为了能顺利,她从来不会让别人对自己了解太多,甚至包括母亲。
于是立在门前给刘先锋打了一个电话。
刘先锋正在拉货,说快回来了。
如果是包房就太正规了,也抬举了刘先锋。在大厅,来来往往的人太过,王海鸥又担心被人见了,误事。吃饭的地点还是经过了斟酌。王海鸥平时吃饭还是比较注意。大小也算是个老板娘,不比一般打工妹。更主要是自己正在待嫁。她希望找一个有户口有势力的本地人,只有这样才不会被欺负。
约好了的时间,地点,王海鸥就开始打腹稿。她准备和刘先锋好好谈谈,让他今后说话、做事都要注意点,尤其是对四舅要有点礼貌,毕竟是老丈人。如果谈话气氛可以,再试探一下他的想法,看他愿不愿意自己主动辞工,跟着四舅回老家。
王海鸥叫好了两个菜,等刘先锋坐下来的时候又加了一个回锅肉和一瓶金威啤酒。刘先锋喝了一大口,把最后的一点全加进自己杯里。王海鸥看着,心里想这个刘先锋还真是变了。不过仍然变得有些蹩脚,感觉像是经不起撞击,否则很容易退回原来的样子上去。王海鸥静静地看着眼前的人,想着,却不动声色。也许是年轻的原因,他身上没有那种萎琐的东西。这样一想,也就不再后悔坐到大厅吃饭了。
看着刘先锋拿着筷子看菜,王海鸥指着一盘炒田螺说,“快吃吧,看样子还挺干净。”
刘先锋笑着又说了一句OK的时候,王海鸥才觉得他还是像一个农民。发音倒是非常标准,但就是透着一种古怪和可笑。
王海鸥低头,掩着快要溢出来的嘲笑,端起酒杯,与刘先锋快速碰了一下。
刘先锋并没察觉,傻笑着,兴奋的眼睛看着四处。王海鸥喝了一小口,刘先锋喝了一大口,杯子就差不多就见底了。
喝完,两个人都没有吃菜。王海鸥看着刘先锋说,“姐问你,工作累吗。”
刘先锋不说话,泯了泯嘴,笑了,把头扭向门口,用手招呼一个穿古装的女孩过来,又要了一支啤酒。还是金威,新出的,商标上印着2008奥运字样。
这瓶啤酒喝完之前,王海鸥根据出行前计划,询问了刘先锋目前的工作和人际关系。看得出,他对工资也很满意,与同事处得也挺好,说第一个月工资还给车队长买了一条红双喜。
王海鸥有些惊异,睁大了眼睛说,“可以啊,挺懂事嘛。”
刘先锋听了,不好意思地笑了。王海鸥记得,刚到深圳那天,刚好是周一上午,他是从火车站直接去的单位报到。没时间说更多,作为介绍人,王海鸥只是在公司门口交待了几句,如少说多做,眼里有活,不要搅进是非里,最好一问三不知等。刘先锋说好。比想中还要好。不由得心里有点五味杂陈,看来挺聪明啊。自己悟了多少年才明白的理儿,人家不用受什么苦,天生就明白。但总体来说还是很高兴。
要了一小碗泥锅蒸米饭,两个人分了吃净。以为可以走了,结果又要了一瓶。期间,刘先锋为王海鸥夹了两次菜,然后,举起杯子,准备说话。
王海鸥以为他会说几句感谢的话,就笑咪咪地等着他。可是他没有那样说,他说,“你长得其实很好看,根本不是他们讲得那样。”
这里指的“他们”显然是四舅家里那些人。
王海鸥装出不在乎,笑着问,“他们说我什么了。对了,你怎么不跟我叫姐呢。”
“他们经常说起你,有时村里人也过来打听。”刘先锋语速开始放慢。
“你说嘛,算我求你了。”王海鸥这样说话的时候,还向嘴里送进了一粒水煮花生。她听出自己有撒娇的味道。
“其实没有什么,反正我不会信的。”刘先锋接着说,“他们说你长得五大三粗,样子也显老,怎么变都还是农村人的样子。还说你在深圳是干那种事的,虽然赚了不少,可都是不干净的钱,再也不好意思回去了。你寄的二千块村里根本没用,怕人笑话。”刘先锋吞吞吐吐终于把话说完。
“那钱呢。”王海鸥问。
“学校和村里研究了很久,也不知怎么办,最后被家里人从学校取了回来,刚好过节,就买了点吃的。”他说。
“是吗。”王海鸥的样子依旧笑着。
“我不会骗你的。以前,他们总是教育二妹,说她,如果不好好学习,最后就得像你那样,做那种事。结果二妹还是没学好,嫁给了那个姓全的老高丽。”刘先锋看着王海鸥的眼睛,声音越来越小。
王海鸥没说话,脸和身子还是一动不动。心却已经冷成了冰块。
刘先锋只好接着说话,“反正我不会听别人的,我自己又不是没长眼睛。”刘先锋仰起脸,把最后一口倒下去,露出脖子上面的青筋。
看见王海鸥半天没说话,连眼珠也不动弹,刘先锋手脚无措,脑袋空了,低下头去摆弄手里的一支牙签。过了一小会,才感到王海鸥身子稍稍扭动了一下。随后,他竟然看见王海鸥从手袋里拿出一盒细长的香烟,绿颜色,抽出一支,放进嘴里,点着。之后,她用三根手指把整盒弹到刘先锋面前。
刘先锋抬了头,才发现王海鸥早已变成另外一个人。主要是眼神和体态。看见她的身子带着椅子一齐向后仰着,两只手抱在胸部下面,目光清咧,两个手指的根部夹着香烟的过滤部份,就连那红而尖的指甲仿佛都是新生出来的。她用力吸了一口,才换了一种姿势,左边的手臂傲慢地搭在扶手上,右手还是那样摆放着。仰起脸,她看着天花板上面的灯,轻轻吐出两个烟圈,灰色的烟在发丝间上盘旋。
直到又换了一种姿势,才说话,声音像是被灶火轻熏过,显得异常疲惫,“对,我是什么都做过,只差吸毒了。”说完这句,她伸出手,取过眼前的杯子,把最后半杯全部倒进嘴里,随后,向站远处的服务生打了一个清脆的响指。
两个人一共喝了六瓶。
车是王海鸥自己开回来的,刘先锋坐在副驾驭的位置上。油门、离合器,一个也没错,车不偏不邪开进车位中间,王海鸥也没有失态。直到上了电梯,王海鸥才像没了脚跟,直直向后倒去。好在刘先锋一双大手及时托住了她。
胃里像是着了火,要烧遍全身。王海鸥只想笑,可是发出的声音却是鬼哭狼嚎。黑暗中,眼前闪出了金星银星,她只想把这个胃或是五脏六腑都掏出来,晾一晾。
刘先锋是天亮前回去的。他站在地上,慢慢穿衣服,系各种扣子。两个人都有些不自然,显然刘先锋的酒已经醒了。王海鸥也醒了。可是她不想面对这个现实。于是装出仍然迷醉的样子,把脸埋进被子里。
刘先锋前脚出了门。王海鸥的母亲后脚就进了王海鸥的房间。尽管什么也没问,她却全知道了。
王海鸥翻了一个身,让脸对着墙。
直到母亲关了门,出去,她才坐起。尽管没有一丝光亮,她还是见到了镜子里的自己。那双眼睛除了后悔还有太多太多沮丧。
王海鸥睡了两天。
4
那一天正是周日,风和日丽。夏光明媚,街道上的人显得比时都少。有亲戚的都跑了,刘先锋又可以整天独占一间宿舍。每逢这种时候,四舅会从市场上买菜过来,做好两个人的饭。
四舅手上拎着青菜,怀里还揣着一个宝贝。这是一条当年别人孝敬给他的人参。今天,他准备郑重其事地交给刘先锋去保管。要让他明白,他们才是一家人,在深圳,他们的关系,没人可以比。
也许是脚步过于温柔。四舅的脚步,刘先锋完全没有听到,他甚至忘记了四舅会来。本来,他应该知道四舅会来,会来和他共进午餐,钥匙还是上周才配的。
可是阿香火烧火燎的大胸惹恼了他。瞬间,他变成了一只自己也不认识的猛兽,只想着交配。
轻轻的敲门声和钥匙转动,令刘先锋的计划发生了根本性改变。首先是身下的动作停止并被收回,拢好,甚至头发也在瞬间完好如初,眉目重新规划整齐,眨眼间阿香站到地上了。
四舅一脸无知,如同一个盲人,好像没有看见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