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扑热息痛(短篇小说)(一)
2012-06-10 20:20:57 来源: 作者:吴君 【 】 浏览:3858次 评论:0

  黄灿生和杜小娟在上面悬挂了十几分钟,才被人发现。

  发现者是一个扫街的广东阿婆,此阿婆也许只是如平时那样习惯性地看了一眼天色,就发现了这样的景观。如果是三十年前,她或许会以为是神仙下凡之类。而此时此刻,她相信是见了鬼。这样的两只穿着工装的鬼,吓得她魂也跟着丢了。在一路狂奔的过程中,她大声叫喊,当然冒出的只言片语都是关外一带的客家话,没什么人可以听懂。到了十字路口,只见她摇晃几下,一屁股坐到地上。她头上那顶宽大的黑帽子转眼间飞上马路。此刻,她又热又辣的喉咙,再也发不出任何声音,甚至连抬手的力气也好像所剩无几。她甚至以为自己提前见了阎王。

  作为当事人,从头到尾,黄灿生像足一个观光客。他有点兴奋,因为从来没有试过,外界因为他而发生变化。此刻,他看见,在阿婆的目光指引下,他的脚下迅速站聚拢了围观的人群。而所有的这一切不过是他预期的第一步。

  还是杜小娟眼尖,虽说只看了一、两眼,就发现了事物本质。她说,停在下面的也都是打工仔和小摊小贩,根本见不到一个有钱有势的主。那些穿着整齐的人,个个来去匆匆,根本没人去理会他们,似乎他们生来就该挂到那个地方。

  黄灿生当然不是傻子,但是比起老婆来说,更有远见。为了照顾女人的情绪,他也顺着看下去。情况确如老婆所言。当然,也有汽车停下,只是拉开车窗瞟一眼或两眼,便火速开走,有的人可能还会骂上一句广东话:“七兴! ”这句在广东话里是神经的意思,用以发泄宝贵时间被耽搁之愤。骂者脸上连吃惊也没有。这让黄灿生有些失落。按照计划,黄灿生不应该发表任何意见。但考虑自己的男人身份,必须顾全大局。他需要安慰老婆:“可惜手上没有吉他,不然的话,我一定能把全城的人都招过来。”

  此刻是北京时间下午五点十七分,地点:深圳西乡大道与关外大道的交界,一个巨幅广告的对面——高压电杆上。

  杜小娟有点不屑,心里想,什么时候了,还说这种话,再说,这么多年,也只会弹一个曲子,还是那一个老歌《橄榄树》,竟有脸招摇,那是高中的时候学来的,那个时期谁没闪过偶尔的火花,大人物是火光冲天,小人物就是一丁点火星子。这是杜小娟偶然一次在《读者》上面读到的,她认为黄灿生就是后一种。这本杂志是黄灿生的最爱。当时两个人的关系还没明明呢。

  不要问我从哪里来,我的故乡在远方。弹来弹去,黄灿生也只会这两句。

  “那怎么办呢,要是这样,不就白上来了。”杜小娟表情里还是担心。

  “放心吧老婆,一会儿就有人来管了,到时候,让你把大人物们看个够。说说,你到底想见谁吧,是男的还是女的。”

  杜小娟听了这话很不高兴,微微发紫的嘴嘟起来,说“什么时候了,你还有心思说这个。”

  “这怎么了,你就安心在这上面呆着,不这样,就永远不会有解决问题的办法。”

  选择这个时间登高望远还算是好的,这是新劳动合同法出台的前一周。他们希望用这个方式可以让工厂出医药费。否则人被解散,再也没人可以证明她的手是怎么回事。

  两个人都是七五年出生的人。对国家大事比较关注意。

  “我还是有点怕。”杜小娟声音发怯。

  “要是怕就下去,趁着还没几个人看,顺着杆子溜下去。当时可是你自己说要上来的。我都说了,你留下来,万一我有个三长两短,你还可以留下来照顾家。”

  “有什么三长两短呢,你就爱胡说。”女人不满意丈夫的乌鸦嘴。

  “不是跟你说了么,这是走投无路才用的办法,弄不好,就会被界定成危害公共秩序,会做牢的。”

  女的听了,脸色发青,停了半天,也没想出一句话。

  男的说:“怕了吧。”

  女的说:“嗯。”

  男的说:“的确冒险,不过,如果进去,最多也就三个月。可是,你算算吧,如果不这样,最后什么也没有,房子,最后就连儿子的学费也泡了汤。再说,我们不要别的,就把医药费要回来就行。”

  女人想了一下,说:“那我还是陪着你吧,谁让我欠你的。”

  男的笑了,说:“你不欠我的,是那该死的老板欠我们的,要是你害怕,你就向远处看,你看那边多好看啊!快有晚霞了,到时候,你就不后悔跟着我上来了,你不是总想家吗,那里的晚霞和老家的一模一样,小时候,我还能在里面找到猪八戒呢。”

  女的终于笑了。说,“你呀,就是嘴贫,你说了要在上下班的时候上来,现在最多是下午四点多,谁家的晚霞在这个时候出来啊。还说想家,连晚霞什么时候出来都忘啦。”

  男的看见女的已经不再害怕,才说:“好了,你不怕就没问题,如果不这样,就没有别的办法。”

  “其实再等等,他们也许会想出法子来。”女的说。

  男人看了一眼老婆的手,说:“都等五个月了,再等你的手就烂了。一月一号合同法出台,在这之前,他准能找到理由把我们炒鱿鱼。”两个人在同一间玩具厂工作,那是半年前,女人的两个手指受伤,被鉴定为三度热压伤,根据规定不能赔偿,在医院治了一段时间,交不起钱,治了一半就出来,杜小娟也没有注意保护,沾了水,想不到,又开始不能干活了。

  因为来得早,还是厂里的熟手,厂里倒是为男人买了工伤保险,伤了两次都有赔偿。

  男的要为老婆讨个公道,跑了几个月,还没结果。传说老板策划元旦就要炒人。这个高压电杆就是他们最后想到的办法。

  男的曾经做过村里的电工,想不到可以再次用上这个技术。

  “放心吧,我保证你安全上去,安全下来,只是呆在上面寂寞点。”

  男的在村里算是有文化的人,爱开玩笑,女人当初就是被他这点迷上。做事情与别人不一样。比如这个事情,他就不会弄得很悲壮。甚至还有些嘻皮笑脸。女人心里不舒服,毕竟玩笑开的不是时候。她把脸捌了过去,不看男人。

  “什么时候不时候啊,难道我一上来就要哭丧着脸啊!要知道,我们是年轻人,不比父母那一辈,面对什么都是哭哭涕涕。我保证,我是不会让你流一滴眼泪的。你现在是安全的,比街道上那些攀越栅栏的还安全。”说话的时候,他用眼睛去扫视下面那条熙熙攘攘的马路。那条马路上经常有工友横过马路而丧身轮下。

  女的看了看两个人身上的绳子。曾经反复试过多次,男人把那根看起来粗一些的给了老婆用。

  男的安慰自己女人,说:“你看看自己的脚,还有东西踩,是什么人都能用的吗。告诉你吧,只有专业人员才行,明白了吧,明白了,就别一天到晚胡思乱想,动摇军心。”

  女的不想和男人对话。她把眼睛望向远处。这个时候,鼻子发酸,的确想家了。尽管还看不见晚霞,但是在这个角度,她发现天空的样子还是和家里那块差不多。远处的楼房显得异常矮小,模糊中能看见一些菜地和养猪场。判断出那应该就是城边了。她看见几个人在菜地里弯着腰干活。女的知道那些都是农村人,和自己的身份一样。也是放着家里孩子不管,放着菜地不种,而跑到城里打工的农民。她想,要是再能看远点,或许就能看到自己的家了。

  他们的家离这里不远,走高速,就是一个多小时的路。尽管只是很短的路,但两地的情况却有很大的不同。

  想到这里,女的鼻子继续发酸。想孩子,很久没有回家,尽管不远。每次回去,亲戚朋友都过来坐,多少都要给点儿。到了晚上就是一些亲戚过来借钱。不借,父母很难在村里呆下去。辛苦了一年,到头来,什么也没有剩下。两个人发了狠,两年不回去,攒下钱,给家里盖房子。要是没有手指这件事情,他们的理想差不多快实现一半了。不久前还和父亲通过一个电话,说,这里特别好,是赚钱的好地方,他们要赚够了房子钱才回去。

  “你算一算啊,我们一间房子没了。”这是杜小娟躺在病床上,一边治手一边哭着说的。

  男人说:“那也得治,你真想做残疾人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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