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凯哥相交35年”，18日下午，《特区文学》原主编助理伊始向深晚记者回忆起陈国凯先生时，未语唏嘘，不言感喟。伊始一再重复：国凯大我10岁，一直喊他凯哥，什么“主席”之类的头衔，叫起来生分，别扭，唯有这个“哥”字最是顺口。
他不喜欢坐班
“凯哥让我来深圳给他做主编助理，他不喜欢坐班。”35年前，人在海南的伊始，陆续接到时任《特区文学》主编陈国凯的几封书信。说起陈国凯给自己留下的第一印象，伊始引用了陈丹青的一段话：“老先生的相貌先就长得不一样。这张脸非常不买账，又非常无所谓，非常酷，又非常慈悲，看上去一脸的清苦、刚直、坦然，骨子里却透着风流与俏皮”。凯哥的脸确实让人过目难忘。乍一看，很难想象世界上还有这么瘦硬的脸。说是核桃，又没那么圆，也没那么多沟沟壑壑；说是榄核，又没那么尖，也没那么多棱棱角角。架在脸上的眼镜，也厚得骇人。初次见面的访客，在他的注视下，是很难支撑得住三分钟的。
不喜欢坐班的陈国凯难道是甩手掌柜么？“不见得。其实他脑子一转，出来几个主意，够杂志社的人忙上一年半截。”
“说到底，凯哥骨子里是个文人，他对按部就班的制度和官场套话相当反感。”伊始说，陈国凯的说话，他的文章，包括他的偶尔爆发和国骂，都表现出这个文人的随随便便，我行我素。“他喜欢到下面走动，却不喜欢当地的官员作陪。当有人试图作出这样的安排时，他总是断然拒绝。”“虽然顶着个作协主席的头衔，他仍一如既往地讨厌开会，讨厌听报告，讨厌迎来送往，讨厌繁文缛节，讨厌一切程式化和虚情假意的东西。”
伊始总结说，凯哥办刊物的眼光就在于，不唯名家，不唯大家，只要是好稿子，哪怕作者名不见经传，一予隆重推出，绝不吝啬版面。
他很看重感情
伊始记忆中，陈国凯交友很广。从原来的工友，到创作界、出版界的一些新人和腕们，包括官场里的一些很有个性的风云人物，都喜爱上他家去喝茶，抽烟。也没什么固定话题，海阔天空，上天入地，直弄得屋子像着了火似的烟雾腾腾，这才恋恋不舍地道别而去。
有一年，他动大手术。蒋子龙专程从天津赶来陪伴他。当陪人的那些日子，明显见着子龙兄脸上的肉坍塌下来。他们之间的兄弟情谊令人动颜。伊始说：“那一刻，我突然发现两张截然不同的脸，都长得非常地‘工人’、非常地‘中国’、非常地‘多情’和非常地‘脆弱’。”自从罹患另一场大病之后，多少人想上门探望他，都被他一一婉拒。“我明白他这样做的理由。他不想把自己的苦难呈现于世人面前，也不想从友人那里收获憐悯。他只是默默地承受这一切，并自信有足够的能力消化这一切。”
他的名片也很有性格。单位、姓名、电话，如此而已。
他爱古典音乐
上世纪80年代，陈国凯以“伤痕文学”饮誉文坛。当然，更令伊始感慨的是，“很快他却调转枪口，痛击文坛的光怪陆离和假模假样。一组《文坛志异》，不知剥下几多假面和画皮。不得不说，他眼睛太毒。”
“他是个古典音乐发烧友，而且属于骨灰级。即便是退休之后，依然秉性不改。说是出去转转，不定什么时候，就捧回一个功放或CD机，要不就是一条神经线。”伊始清楚地记得曾在陈国凯家墙壁上见过一张电脑打印的字条，数指宽，内容很简单，大概意思是，音乐家是通神的。那张字条，写着的其实是他的慨叹，他对中国的文坛，有着许多痛切的感受。好些被评论家捧上天的作品，在他眼里并不是那么回事。
先生人书俱老
“人书俱老”，蒋子龙曾以这4个字为题写过一篇回忆陈国凯的文章。相交、共事35年之后，伊始也不约而同地引用了这个词，以此形容对凯哥的印象。“个中意思，我一时也说不清楚，只是凭着直觉，觉得用在凯哥身上蛮合适的。爱捉摸的捉摸去，不爱捉摸的也犯不着费脑筋。”
“十几年前，常听到凯哥半是玩笑半是认真地叹息‘老了，老了’，不过说归说，他并没闲着。先是搞出一部长篇小说《大风起兮》，跟着又端出一部《发烧友手记》。”伊始介绍说，《发烧友手记》是一本闲书，但在音响发烧友初哥眼里，它却迹同“圣经”。“我曾妄加猜测，凯哥写这两本书，前一部是正襟危坐，后一部是心手双畅。一收一放，一张一弛，既对得起良心，又对得起性情，实是老成精了。”
“人书俱老”，还是凯哥修习中国书法所追求的一种境界。
陈某，广东五华人。生于客家山歌之乡不善于唱歌。儿时好读书不求甚解。躺着看《西游记》，坐着看《三国演义》，为英雄落泪，替古人担忧。
为人呆板，老气横秋，虽中年而似老年，但性喜幽默，不爱看道德家的庄严面孔，又喜欢跟文坛上的正人君子开开玩笑。不喜欢作哲人状发高深议论或时髦大话，喜欢跟真诚朴实的有识之士和工人兄弟作坦荡之谈。生活和创作的座右铭是——不媚俗，不欺世。
步入文场，阅历渐多，抱定一个宗旨：不管有何冷风暗箭造谣中伤或侧面而来，均漠然置之，直奔目标——为人民大众的文学事业尽绵薄之力。
自度平生，才具平庸，难成大器，唯寄热望于新进的广东中青年作家们。愿作一颗垫路石子，为广东中青年作家垫步搭桥。
今后打算很简单：写几部书，和文坛上有志之士一道为社会为作家们做一点有益的服务工作，仅此而已。陈国凯《自画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