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念奴娇(中篇小说)(一)
2012-06-10 20:18:10 来源: 作者:吴君 【 】 浏览:7327次 评论:0

  1、

  下了场暴雨之后,深圳不少路面出现了积水。水面上浮着那些蓝色、绿色的拖鞋和塑胶袋,是不远处的工业区里面漂出来的。交警的眼皮下,皮艳娟一万块钱买来的旧奥拓开得无比艰难,兜了几次圈,还是绕不出人流、车流。最后只好在前进路的分岔口拐了下来。

  直到保安员递给她一张卡,并问去哪栋的时候,她才缓回神,不知不觉,她跑到了八区新安湖花园。

  这是她最早的根据地。有段时间,她经常梦见这里。有一次,还梦到了梁总,拉着她的手,苦笑,满脸的血。她被吓醒了。现实里,她不愿意来到这个地方。说白了,这个地方有她的往事。对一个女人来说,并不是所有的往事,都愿意回忆。而这段往事,无论在老家,还是亲人面前,都让她抬不起头。如果有办法,她希望把这一段彻底删去,或是永远离开这座城市。也就是说,她痛恨曾经那段经历。

  八区已经变成了那种被物业公司承包的小区。在过去,这里四通八达。现在只有一个进口一个出口。看着变旧的房子和路上陌生的人,皮艳娟心情复杂。曾经的两年,她住在两房一厅的公寓里。客厅对着马路。马路旁边是深圳和关外之间的铁丝网。透过网眼,她可以看到里面的人走来走去。铁丝网下面盛开着成串的大红花。那种花除了红,没有其它特点。甚至花连名子都没有。它们只能算做野花,开得到处都是。听人说,有些老人愿意用这种红花煲汤或是避邪。

  夜深的时候,她会出来散步。散步的时候她会停在那些花的跟前,蹲下身,而不是去采摘。她愿意在夜晚这样看着它们。看着那顽强的几朵,顺着生了锈的铁丝,一直爬到墙的最高处。最高处装了电网,防止那些没有证件的人爬进去。

  散步的夜晚是想家的夜晚。如果不是为了供哥哥读书,她不会受这个苦,冒这个险,一个人跑到南方打工。那时候,家里说,要让哥哥出人头地只有读书或是找个好老婆。只有这样,一家人在当地才能有威望。

  想家的时候,她会哭。直到哥哥没了工作,全家人也来到这座城市,她才不哭了。眼里怎么也流不出泪,尤其是见了他们的那种眼神。

  到了深圳之后,皮艳娟一路在布吉镇粤宝电子厂、平湖制鞋厂,横岗六约街的电览厂做过流水线,每个月几百块,或是近千元。最后才到了关外的新世界夜总会。遇上梁总之后,她停止了一段时间工作。梁总给她找了房。这套房就在此刻的八区新安湖。平时他来得不多。有时一周来一次,有时一个月来一次。他不喜欢说话,经常坐在床边发呆,不然就是拉着皮艳娟一只手臂沉沉地睡过去。他有时会做恶梦,把皮艳娟的手拉得生疼。有几次,一条腿猛烈地抖动几次,吓醒之后,他坐起身,说,“我这是在哪,怎么好象掉进一个没有底的地方呢。”

  皮艳娟笑着拉他,“这是家里啊。”

  梁总也笑了。之后还是发呆。这里不是他的家,也不是皮艳娟的家。可是她喜欢这样说。梁总从来不附和这种说法。她不在乎。反正知道结果。两个人认识的时候,她还比较老土,用梁总的话说,是又土又倔。

  听见这个话,皮艳娟有些不开心,噘着嘴说,“那你怎么还看上我啊。”

  “不是看上,是心疼。看见你,就想起自己刚进城时的样子。”梁总说。

  “你老家在哪儿呀。”

  “在哪儿也回不去了,我们都回不去了。”这是梁总说的,可当时皮艳娟还不明白这些话的意思。

  五点前的小区停了许多车。有些老人坐在石阶上,休息或是打盹。新修的几个双杠和摇摆器很是鲜艳。有老人带着小孩子在上面玩耍。皮艳娟开得很慢,她静静地看着这些。

  想不到,快到出口的时候,她见到了一个面孔——是郑姨。她已经有段时间没有想起这个人了。

  老了很多,只是那双锐利的眼睛没变。尽管眼睛的四周布满了深深的皱纹。

  “手续不合格,来的时间年限也不够。更主要的是他真实的身份我不清楚。”这是郑姨当时的话。那些话,在她宽敞的办公室里回荡。办公台上放着一个塑料袋,里面是皮艳娟前晚送过去的进口苹果和奶粉,还有一张两千元的购物卡。郑姨办公室的沙发上坐着过来办事的人。

  “如果能报个名,求您给他一次机会吧。他是我哥。”皮艳娟肯求着。

  郑姨脸色变了,“那就更不能要了。不是什么公司都能要这种人的。另外,请你把这个也带出去,不要放在这里害人害己。”郑姨把袋子扔到地上,有一只苹果滚出了很远。那是美国进口的蛇果,据说二十元钱能买三个。认识梁总之前,皮艳娟没有吃过。

  前一晚,皮艳娟躲在郑姨门前的树下面,看着一个又一个的客人进去,出来。淋了几个小时的雨,就是为了可以把手中的礼品送进去。哥哥下岗之后,皮艳娟就向梁总提出了这个请求。她说,只要哥哥有份相对稳定的收入,自己今后都可以不拿梁总的钱。

  从郑姨家里出来的时候,她感觉自己可能感冒了。

  正因为此,皮艳娟觉得自己还是有愧于这个哥哥。所以很多时候,她还是让着他,不去理会他的讽刺。毕竟梁总离世之后,自己的事情公开了,影响了哥哥的工作。

  此刻,郑姨也在看她。两个人对视了一下便快速闪开。

  显然她也在回忆。也许皮艳娟也老了,郑姨似乎也想不起这个女人。就是她,在梁总死后的第三天,带着梁总的老婆和几个男人闯进了皮艳娟的出租房,把她的平静打破了。

  如果是在外地,哪怕是在另一个区,皮艳娟也许就会下车,给这个老女人一个耳光。她觉得这个女人改变了她。把她那段耻辱的生活公开,令家里的老小对她嫌弃。

  出了小区,皮艳娟便从窗口伸出了脖子张望。街道上的车少了很多。一阵阵凉意灌进脖子。才十几天啊,之前还是艳阳高照,身体像一个烟叶,只少一个火柴。可是眼下已经完全不同了。尤其是雨后。一次比一次冷。皮艳娟却不好意思再向身上加衣服。 在歌舞厅,她经常遇到有人笑话东北人,你们总是穿得最多。有一家餐馆服务员竟然带着手套和围巾给人端菜。说这些话的人并没有什么恶意,只是强调东北人在深圳表现的比较夸张。

  “是啊,一到了这个时候,冷不冷都想穿多点,条件反射吧。”皮艳娟笑了。她好像才发现自己有这个特点。

  “呵呵,就是和我们南方不一样。”南方人这个时候会趁机说几句。但不比前些年,早没有了讽刺和中伤。前些年,他们要拿鸡婆、北方女人、穷、脏等等来说事。从来也不避着她。当时,是个单位搞联欢,有两个老妇女边吃着果仁边对着她说北方女人坏。临出门时,有个戴眼镜的男人还在她的胸前摸了一把,仿佛她真的是一个婊子。

  皮艳娟觉得现在已经越来越好了,至少不会面对那些问题。有没有户口有什么所谓呢。一年前,通过一个公司,皮艳娟成了深圳人。不过,一下就花掉积蓄中的多半。现在,她不知道自己的穷或是富在那个层次。

  深圳过年与东北老家不一样。到了年二十四,很难看见街上的人正常走路。倒是一些拾垃圾的人大摇大摆走在了马路中间。其它人一律慌里慌张,好像要去赶集。大包小包提着的是一些从佳华百货门口挑拣出来的水果糖和廉价饼干。买这些东西的人大都是一些要回去过年的打工妹们。她们在意的正是本地人看也不看一眼的东西。她们眼里的喜悦是皮艳娟久远的。要是还能回家也是幸福啊。可是那件事情传出之后,她再也不能回老家了。

  等待红灯之际,皮艳娟远远地望了望从深圳城里延伸出来的白色围墙。那是正在修建的地铁。地铁不远处,是广场大厦。那是宝安的一个重要地标。好像小镇上所有的宣传画册上都要把这个地方放进去。歌舞厅给她们这些经理级人物每个都租了一小间。

  大厦的外墙镶着绿色的玻璃。无论是白天还是晚上,电视就嵌在这个厦里。几千人在广场前跳舞或是站着说话或是观看这个巨大的电视。每天,皮艳娟都在巨烈的震荡中睡着。那种场面有时会让人心慌。有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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